让症状“合法”丨反馈实验037-李松蔚的财新博客-财新网

往期干预

烦躁

问：

松蔚老师，您好！

我最近遇到一件比较烦心的事情，就是在自己学习状态很好的情况下，发现自己耳鸣。

刚开始我的心态比较好，该做什么就做什么，这是因为我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，以为过几天它就会自己好。

真正让我崩溃的是去看了医生之后。由于焦虑的作用，我看了5、6个医生，大致的诊断是一致的。由于它是神经性的，就是需要静养和耐心，然后结合一些治疗方法，不是很容易治好的病（或者应该称之为症状）。

看完医生，我的焦虑直线飙升。最近心情反反复复，平均每天崩溃一次，我很难理清楚自己为什么有很多愤怒和委屈。几乎所有的医生都说和压力有关，但我在看医生之前其实没感觉到自己有压力，自认为心态挺好的。

也可能是因为一开始的医生云淡风轻，告诉我只吃药就行了，结果我吃了近一周的药没有任何好转的迹象，后来又进行系统治疗，我每天花近4个小时的时间在理疗和输液上，已经持续了一周，但我看不到什么变化（在急躁的心情下，我已经反复阅读了您的《向慢性病人学习》这篇文章，但可能领悟还需要时间吧）。

我仔细地审视自己，发现真正影响我的不是耳鸣本身，而是由此引发的那一阵阵烦躁，如刚刚进入一间安静的房间的时候，耳朵边那清晰的不间断的蝉鸣，这种烦躁的情绪里掺杂着委屈和愤怒。此外还有看到手上输液扎的一排针孔，我就会纠结于自己每天浪费了上午最有精力的四个小时。于是瞬间，我好不容易维持的心态就崩塌了。我努力地利用下午的时间学习（效率还行就是时间太短），但那些情绪还是如同洪水冲击着我的堤坝。

周围的人都劝我要放宽心，别在意它，才会好得快。但这似乎是个循环，我的焦虑本来就因耳鸣而起，反过来可能又强化着它。

所以想求助李老师，面对这一阵阵烦躁，有没有什么我可以尝试的方法？谢谢~

答：

如果你没有感觉到自己有压力，那就不是压力引起的。这叫不明原因的躯体症状，引发的原因有一百种，有时候甚至没有原因，就是概率问题。

虽然原因不明，但医生说是可治的，这是好消息。需要静养和耐心。所以我们只能等待，不确定它哪天会消失。在这里最大的问题就是「不确定」。你也体会到了，真正影响你的不是耳鸣本身，而是「不知道它什么时候会消失」的这份不确定。

为了让你感受好一点，你要在等待的过程中，找些快乐的事，把「耳鸣」的这段时间变得不那么难熬，甚至可以是趁着「耳鸣」才能做的事。

比如说，尽情表达委屈和愤怒。

我猜你在生活中，一定很少有机会表达这些感受。健康的时候，这些感受是不好表达的。只有在「生病」的情况下它们才是允许的，情有可原的。你可以借此机会，这些天让自己暴躁一点，每天拒绝一些不想做的事，怼那些看不惯的人，或者单纯表达你不开心，享受别人的安慰。只要解释一下你的身体状况，这些事别人是会理解的。

你试试看，有点爽。或者你还会找到别的方法，让耳鸣这段时间变得不那么难熬。我们试试看坚持做7天，是不是耳鸣带来的痛苦会少一点？

反馈：

其实在上周日晚上，我就通过推文看到了您的回复。过后我一直在思考怎么尝试您的建议。如您所猜测一般，在生活里，我的确很难有机会表达愤怒和委屈。即便是在生病的状态下，在您提出这样的尝试的前提下，我也意识到自己很难“自由”地表达这些情绪。

周一晚上，我鼓足勇气发了一次火，我告诉父亲，我实在不想听他在我耳边说有关耳鸣的事儿了，我觉得很烦。其实还有后半段我没有讲出来，就是他铺天盖地的“关心”让我感到焦虑和压抑。

当天晚上有点作用，父亲没再唠叨。但是第二天，在我以为终于熬完了把每天的时间榨干的一个疗程（15天）的时候，那种让我不知所措的“关心”又来了（父亲说再继续做5天针灸），于是，我一边输液一边委屈地哭了，只是想到李老师的建议，好像哭的时候少了一点愧疚感。

有时候我也在想，为什么不能硬气一点，拒绝这样的安排好了。但好像我深陷其中，我对父亲的安排不知所措，也许有点愤怒，还掺杂着一些心疼（不想让父亲这么累）。

（详细的每日记录，略）

耳鸣引起的烦躁已经超过了我自己可以调节的负荷，父亲的过度关心只会让我更加崩溃。我试着表达这些愤怒和委屈，最后都化成周围的人无法理解的泪。坦白地讲，我有点难以运用李老师的关于“尽情表达”的建议。

既然不能畅快地表达愤怒和委屈，我继续思考着什么事情可以让我觉得没那么难熬。

我想了半天，当前的阶段，什么能让我体验到快乐，竟然只能想到和学习有关的事（害！）

因为之前理疗和输液，九月的进度几乎为零，任务几乎原地踏步。

虽然遵照医嘱不能过度劳累，但朝着目标前进，我才能体验到那种踏实的快乐啊。

因为耳朵，我已经好久没有感受到那种快乐了。

我发现，父亲一提出找新的治疗方法，我的情绪就比较激动。我总有一种“被迫”的感觉，我“被迫”去看这个医生。这种“被迫”让我想要反抗。

然而，我又会对新医生有一些期待，期待新的治疗方法真的能解决我的困境。更深处，我还会有一种恐惧和担忧，担心再次失望和浪费时间。

这些想法和情绪围绕着“去or不去”拧成了一个解不开的结，所以父亲的建议就像一个开关，他一按，我很容易就陷入到情绪的漩涡之中。刚刚整理好的心情又乱掉了。

回头看了看这几天的记录，感觉的确有些丧丧的，有点抱歉呈现这样的反馈。

如果说不存在唯一的真实，我只能保证这份反馈足够真诚。

最后，我在等待的过程中，的确做了一些貌似有益的尝试，例如，我边输液边看完了两本书（以前总想着要看但没看的）和一本小说，以及，我改掉了多年的晚睡习惯，现在十点左右就有了困意。

最最后，非常感谢松蔚老师的建议和各位网友的评论，期待在接下来找到更多快乐的事情。

祝各位好！

新干预

“合法”的不上学

问：

李老师，你好！此时深夜3:25分，犹豫再三才决心写下这段文字。我是一位13岁孩子的妈妈，孩子去年诊断抑郁，吃了半年的药在医生指导下又用一个月时间停药了。但上学这件事就从一周去三天到一天都去不了。孩子不愿意休学又不上学，我知道孩子自己也不好过，孩子现阶段自己的说法是她也想上学好好学习，可她就是做不到。我们都不知道这个卡点在哪里，也因此困惑和无助。

我的问题是我一直对孩子不能上学这件事放不下，也做不到无条件接纳，不但如此，我现在整夜整夜地睡不着，陷入深深的焦虑和痛苦中。看到孩子不上学就不想跟她说话，她说话我也不想理，我也知道这样不好，特别是孩子的感受和影响，我想摆脱这种状态，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就做不到放下去全然接纳孩子，感觉这样下去我和孩子都要疯掉了，请李老师能指点迷津。谢谢！

答：

我的建议是，正式给孩子办休学。

休学当然不是最好的办法，却是没有办法的办法，至少能避免「你和孩子都疯掉」的结局。在休学的状态下，不上学就是「合法」的，你和孩子在心态上都可以更从容，有更多的时间调整状态。

在未来一周中，你可以先了解学校关于休学的规定，同时跟孩子认真地商量休学计划，这样也会有一个明确的对复学的预期。在正式复学之前，讨论一下你们需要做哪些事，更充分地做准备。

孩子可能不想面对这件事。但你要更强硬一些，要明确告诉她，「保持在学状态同时又不上学」的可能性是不存在的。从校规里可以找到依据。

一周之后请给我一个反馈，说说孩子对这个计划有何反应？家庭的氛围是否有所改变？

话题：